正在熟睡中的卡尔感觉有人在摇自己的胳膊,他用力挤了一下眼睛,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喂,起来。”奥斯的声音把卡尔叫醒,卡尔才看到窗户外面有断断续续的人影,嘈杂的说话声也在耳边渐渐清晰:“出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被叫醒,看着奥斯脸上的表情卡尔感到气氛沉重得可怕,奥斯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人现在也一脸严肃。
“希律?”卡尔第一个想到的是叫醒睡在对面的希律,但是奥斯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让她在这儿吧。”奥斯的语气里透露出淡淡的伤感,这让卡尔觉得很不对劲,但随即卡尔好像明白了什么,把手收了回来,轻轻取出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等待中的奥斯就倚在窗户上望着外面的街道,那里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为了让声音更小一些,奥斯探头往广场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地关上了窗户,用手擦了擦脸,长呼了一口气。
“如果醒来看到我不在她很担心的。”卡尔扶着门框往希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跟奥斯一起走向了未知的恐惧。
还是村子里的广场,除了丰收节还没有一次人到的这么齐,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并不熙攘,反而是紧张的气氛在不断扩散,不断地有人加入这群人中,外面的人就像凝固的石像群,动都不动一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令人揪心的是公棚里,中间的地上一直线地躺着数个伤痕累累的人,这些人正是奥斯带回来的旅行者中的几个,琼斯坐在左边的椅子上一圈圈地给自己的手缠着绷带,还有村子里几个有战斗力的人也在别人的帮助下治疗伤口。
这种情况卡尔能想到的只有被“害虫”袭击了,而正好不久前卡尔和希律就越过了禁线,这让卡尔不得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这么想着心里更加沉重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退缩感涌上心头,卡尔恨不能立马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又害怕别人看出他不对劲。
“我说,该不会是昨天……”卡尔凑到奥斯耳边小声问。
“不是,是有他们偷偷往更高的地方去了。”奥斯回答他。
根据琼斯大叔跟大家解释的话,这些旅行者中有人还是打着幻想黄金国的主意,结果自己偷偷跑到了禁线的另一边,结果被自己招来的怪物袭击了,碰巧正在巡逻的琼斯发现了这件事,才找来村里的人帮忙,勉强救了几个人回来。
“早就说了,不要那么贪啊。”雷欧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人现在是自食苦果了!”一个大汉用手狠狠捶了旁边的柱子,指责着他们:“因为你们我们多了多少伤员!”
按照旅行者们说的,他们之中本就有一些人打着幻想黄金国的主意,但是在遇见一次“害虫”之后也有人主张原路返回,甚至为了这时他们还在深夜的时候吵过一架。
那天正好是卡尔和奥斯去探望的前一天,也难怪一大早所有人都不愿起床,屋子里东西还相当凌乱,当奥斯问起今后计划时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三。背地里违背恩人的叮嘱这种事显然不是能够说的出口的事,因此被问到时也就显得很尴尬。
“假装受伤然后偷跑?真亏他想的出来,一开始就在打这个算盘吧?”有人看着脸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外来人就是不愿意相信别人说的话。”
“皮鲁今天晚上突然跑回来说什么他亲眼看见有人过了禁线,什么都没有发生,非说要试一试。”旅行者中的一个人解释。
“那就拿自己的生命试水?”手提药箱的婆婆一边给那人上药一边反问。
“谁知道他们都那样,劝都劝不住。”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直低着头叼着烟斗的琼斯缠绷带的手一顿。
然后又是一阵子的沉默,村子里的人虽然都窝着一肚子的气,但是大多数的人没有说什么,那些脾气暴躁的人也就憋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但是现在奥斯的心里也很内疚,因为毕竟这些人都是他带回来的,真是应了当初婆婆说的那句话,在丰收节前出了大事。对于来路不明的人真的不能随便相信,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
“我知道,有些人就是为了钱连命都能不要。”琼斯站起来,抖了抖沾了血的披肩,从旁边拉起斧头背在背上:“因为生活有时会艰难到连死都是一种好的结果。”
“与其被生活折磨死,不如放手一搏,用命做最后的筹码。”琼斯慢慢走向公棚门口,他的眼里似乎包含了一种理解的情绪,但是却浇不灭那种无法原谅这些人的愤怒:“我理解,但不代表我赞同。你们这是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周围的人拦了上来,他们知道琼斯走向门口意味着什么,无论老少没有人希望琼斯现在去送死。那山坡上未被消灭的害虫还在肆虐,村里的石匠都在浴血奋战,而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在负伤过重后被送来急救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马上再上战场了。
“你干嘛?逞强啊!”一个平日里和琼斯关系比较好的大汉在门口一只胳膊拦在了琼斯胸口上:“剩下的交给我,好好歇着去。”
“这里待不下去,我去外边透透气。”琼斯吐了一口烟气,眼睛瞥了瞥:“看好大家,别再冒险了。”话语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
广场上搭了一半的篝火堆静静地放在那里,木椅上坐满了老人和孩子,外面站着的人都是一脸愁容,有的是等待着公棚里能够传来好消息,有的是等待着前去退治害虫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
卡尔和奥斯默默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确切的说坐在了公棚背向广场的一侧,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卡尔知道前面所说的皮鲁看到的越过禁线的人八成就是自己和希律,而奥斯则为带来的人图谋不轨感到内疚,两个人都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嗯?”卡尔和奥斯团凸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跟他们搭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所以都没有答话。
“你们两个都跑到这儿躲着来啦,害怕了吗?”琼斯在奥斯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搂起奥斯的肩膀:“我听说有人偷偷越过了禁线而毫发无损啊。你知道什么吗,奥斯?”琼斯的语气随和的像是套近乎一样,让人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包容力。
“是我,是我和希律。”卡尔也并不想多解释什么了,就像等待惩罚一样坐在那里。
听到这个琼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一定是奥斯这个整天吊儿郎当的人又和谁打了个赌,就去禁线边上打了个来回。禁线是根据高低定的,既然是人为划定的,难免有的地方不太准确,而奥斯在这方面相当机灵,经常做些唬人的戏法。
“对不起……”卡尔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怎么了,内疚吗?”琼斯又把脸凑到卡尔身边。
“该内疚的是我才对,无论是带了图谋不轨的人回来,还是答应照顾别人却出了岔子……”奥斯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琼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两个说下去,一边还自己点着头,表示他在听。
“我明明知道希律的很多事,却没有顾及到她,也没有照看好她。”
“可是如果不是我闯过禁线,现在你们两个还在高处安心生活着。”
然而不管他抬几次,都没人再说下去了,两个人重新回归了沉默,都是觉得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又憋的难受。
“没有了?那到我了。”琼斯坐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啊!我现在也好内疚啊!在我忙里忙外地管事的情况下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现在兄弟们都在拼命,而我只能坐在这儿跟两个小鬼一边发牢骚一边打发时间,我心里好过意不去啊!”
琼斯把自己埋怨了一顿让卡尔和奥斯吃了一惊。
“那不是琼斯先生的问题,都是别人的原因才会……”卡尔急忙解释:“你已经那么尽力去补救了!”
“哈哈,你是在为我开脱吗?我可不打算推卸责任啊。”琼斯笑了笑,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个玩笑:“的确,这些不是全我的错,那么出于善意待人回来治疗或保护就是奥斯的错了吗?同样的,拥有越过禁线也不会招来害虫的体质就是卡尔的错吗?如果善良和天赋算是一种错误的话那才是大错特错呢。”
奥斯和卡尔的情绪稍见缓和,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
“倒不如说,我真的佩服卡尔你呢。”琼斯话锋一转,把卡尔搂到胳膊底下:“你知道吗?害虫这种东西以人类对金钱的贪念为食,只要是对幻想黄金国有贪念的人靠近就会引出它们,它们是‘金钱所铸之恶’。”
“但凡是人面对幻想黄金国几乎不可能不产生贪念,这种东西就像是金钱刻在人身上的烙印。不过小孩子可能不会,他们天真的头脑还没有被金钱抓住,他们更多的只是好奇而已。而你,卡尔,你跟他们很像,也许你有什么目标,但那更纯粹,绝不是贪财,所以你能越过禁线而不引出害虫。”琼斯仰望着白色的天空,眼神中弥漫了一种很好懂的向往。
“就应该是那样,驱使人类的应该是更原始更纯粹的情感,而不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金钱这个概念。”琼斯接着解释:“这座黄金国就像是财富之神创造出来清洗贪财之人的机器……”
打断了几个人平和的谈话的是爆炸般的尖叫声,在公棚的前面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因为远方的天空上有一个明显的影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那个影子半金半黑,拥有五只翅膀,扭曲地扇动着。
“轰”,巨大的撞击声中一栋二层的砖房顷刻倒塌,碎石飞溅,灰尘扬上天空,尖锐的鸣叫声震耳欲聋,人群为了躲避碎石而四散奔逃,显出前所未有的慌张。
巨大的风压从废墟席卷而出,灰尘瞬间消散,五只翅膀渐次伸出,发出惊悚的咔咔声。恐惧的气氛撕裂了原来的压抑,恐惧的气息撕裂了之前的压抑,一股金属味混杂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飞上天空的石子折头落向地面,声音如同落雨。
村中的石匠都已血战远方,此刻这种袭击对所有人来说都措手不及,人们奔跑着,哭喊着,有人失去亲人,有人命陨黄泉,凌乱的脚步踏击着颤抖的大地,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恐惧的深渊。
“啊!救命!”有人的腿被碎石击中,无力地跌倒在地上,腿被埋在废墟之中。泪水漫过她青春的脸,可是死神不会因此善罢甘休,他只会趁人之危得寸进尺。
害虫从坑洞中探出头来,它的动作造成了第二次崩塌,滑落的石块埋葬了求救者,救助她的琼斯痛哭着奔向下一个求救者。
死亡在蔓延,死神的手爬上每个人的喉咙,谁都可能随时丧命。
然而害虫只是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长鸣,缓缓上升的身体便僵住了,所有的动作全部消失,这是人们才注意到它身上插满了武器,早已奄奄一息。油尽灯枯的它是想给人们最后的报复?它拼命地逃了战场袭击了村庄,尽一切努力放肆、毁灭,直至鱼死网破。
极大的身体顷刻收缩成半空中一个漆黑的球体,伴随着强大的冲击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环飞速扩展开来,冲向远方的地平线,被笼罩的村庄冷静下来,从黑色的云上下起闪亮亮的雨,轻盈温柔地在空中飘落。
赢了吗?终于度过了灾难吗?我们撑过去了吗?人们看了看山坡上正在逐渐靠近的战线,那里还有着未被消灭的害虫。
“嗯?是金子。”被砸到的人伸手去接这闪烁的雨滴,发出一丝惊叹。害虫被消灭了,因为它已经化为金子了,这让一些人感到安心。
“跑,快跑!”琼斯声嘶力竭地向那些人呼喊,因为一旦再有害虫逃脱战场将是又一片生灵涂炭!人们当然信任琼斯,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逃跑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但少了刚才那份死到临头的紧张感。
无论是谁都很难避免一丝迟疑,有人回了回头就向村子里跑去,有人一边跑一边伸手接着天上的金子,还有人拉开衣物想要兜住更多,原本的哭喊声里多了一丝欣喜。
“你们都不要命了吗!”琼斯居然看都有人为了金子停下了脚步,在这个地方逗留,然而他的呼喊声并没有有效唤起村民的求生欲。只要不妨碍逃走我多拿一点是一点,说不定到时候自己的房子就再也见不到了,似乎他们有着这样的想法。
这场景如同收获暴风雨后的宝藏一样,如果用一个节日来形容那就是他们的丰收节。那时卡尔和奥斯已经在避难的路上了,他们两个连头都不想回,他们没有阻止冲向人群的琼斯,而是照他说的,头也不要回!
头顶是苍白的夜空,在黄金国的装饰下显得庄严肃穆,画面就像诗人在史诗中描绘的一样神圣久远。仿佛有生命一般,无数的砖木瓦砾都抖动起来,这次幻想黄金国甚至发生了建筑级的崩塌,数座塔楼挣脱束缚缓缓下坠。
那些金子做成的东西在空中加速,然后膨胀扭曲,绽放成包裹着金色的漆黑生命——害虫,雨一般地落向大地。
所有人都被天上的景色吓住了,那是如同天使降临一样的神圣,但每个人都知道那是灭世的火雨,是一场神话般的灭顶之灾!
伴随着害虫的落地,卡尔感到地面都在颤抖,还险些让自己跌倒,他不敢向后看,因为诡异的叫声、哭喊声、建筑崩塌成废墟的声音都已经告诉他身后是噩梦般的景象。
只能跑!他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力量,甚至连死里逃生都是奢望!无论是头开始发昏还是胸口撕裂一样的疼痛,无论有谁在身后求助,他都只能沿着狭窄悠长的砖路跑下去。
因为希律还在等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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